你的恩赐姗姗来迟,
在我这被抛弃的
幽叹的时光。
一声冰凉的笛音
抒奏出长青叶的欣喜
——但不是我的欢悦,
又飘然消逝。
夜的帷幕在心中升起,
雨珠跌落在
我那似荒草蔓生的手掌。
疲弱不堪的羽翅
在昏暗的穹庐振荡,
心儿飞走了,
我是一片荒漠。
岁月犹如瓦砾场。
(吕同六 译)
啊,生活的道路
赋予我诗与歌。
夸西莫多在《归乡》中这样歌吟生活。
隐逸派的许多诗尽管隐秘,但仍根源于生活,夸西莫多“消逝的笛音”亦是生活的笛音。这首诗选自他的同名诗集(1932)。他的《水与土》问世为他羸得了声名,这本诗集更奠定了他的文学地位。
诗人一开始就弹拨出哀怨、忧伤的调子。写“笛音”而从境遇、心态写起,主人公似乎已经等待了很久, 由满腔盼望转向了怨怼。“惩罚”指时间的无限拖长、久盼不至, “恩赐”指笛音仿佛仙乐。第二节描写笛音的全部过程。 “冰冷的笛音”、“长青叶的欣喜”都是通感用法。笛音给我带来欣喜,但欣喜该来的时候没有到来,却在失望、困惑中到来。这种欣喜夹杂了一系列复杂情绪,其属于“喜”的成分太有限,太令人怀疑了,故说“但不是我的欢悦”,或者换句话说, “欢悦”还是我的,但我的情绪已经破坏了。况且笛音转瞬即逝,飘然而去,剩下的仍是一个灵魂无处栖止的我。诗中涉及到笛音的仅此四句,真正是“消逝的笛音”。
由“盼笛音”到“听笛音”。笛音逝去,心灵坠入黑暗,世界暗淡无光。只有来自雨珠的冰凉刺激还可感觉“我”是个活物, “我那似荒草蔓生的手掌”,这句话道出了诗人对独裁时代的陌生、抗拒和孤苦无助,对应于笛音的喻体是光明、慰藉、安宁、向往……,也许是爱与美的力量,但不能长驻,随诗人一声长叹远去。抒情者冥然、怅然,又默然。第四个诗节精心选取一个自然场景,显示了诗人捕捉诗意情景的能力。雨天的羽翅,不堪负荷,驮不定它背上的灰色天穹,发出痉挛似的振荡, “我的心”也随它去寻求自由、安宁,尽管感觉沉重如山,冰冷如铁。心被抽走了,只剩下“我”的一副躯壳,如一块荒漠,没有自由的水,和各种彩色的向往,死寂一片。在这儿隐喻现实的成份骤然增多, “羽翅”本轻盈、高迈,俯视众生,但变得疲弱不堪,这与诗人忧虑世事又无力改变的矛盾心情相吻合。穹庐本广阔、无垠,以“昏暗”来修饰,不妨看作当时法西斯统治暗无天日的虚写。诗人似乎在现实与反现实之间作着某种痛苦、无望的选择。
诗的结尾干净利落,是对人类境遇和历程的高度概括,“瓦砾场”言其荒凉、凄清、空旷、冷酷,仿佛隔世的孤独,带给我们沉重的心理压力。笛音消逝了,岁月剩下来,并一如继往地持续下去,这就是我们人类共同的命运。
(余长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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