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子

室内，一张椅子

在过午的阳光下，伫立

等待属意她的人来落座

时间，被擦拭、打过蜡般

发亮

 

无法想象这人如何穿着

寻常纺织的卡其布服?

随风迤逦的曳地罗裙?

法兰西绒条纹的西裤?

厮磨褪色粗硬的Jeans?

没有预示，毫无先兆

 

跨大步的分针，追赶迈小步的时针

在日影攲斜中，椅子开始扭动变形

高瘦的椅腿，奇幻的修长

门紧闭、窗半敞的屋子

没人走过，一切静默无声

只见椅子腿不断加长

快跨出室外去了

椅子，继续颠倒梦想

 

一匹黑影，冷不防自窗外跃下

笃的一声，跳上椅垫

从发出轻微咕噜的喉音里

椅子，吃惊的明白过来

她，终于等到了久候的娇客

一头贪睡而自在的

猫

(迭自1998年10月6日《中国时报》人间副刊)

  【赏析】

  这是一首趣味、幽默、温馨兼具的咏物诗。诗中的主角是被拟人转化了的椅子，既可耐心漫长地等待，也可以揣摩、遐想、扭动、变形，甚至影子都能大跨步而去。诗的一、三两段是椅子与其所处场景光影现象的叙写，二、四两段则是椅子在情绪转变当中、及结尾惊讶的处理。而椅子的感受，其实即人的感受，椅子与猫的关系，即人与猫的关系。

  首段写的是下午的阳光景象，“时间，被擦拭、打过蜡般/发亮”，说的是光影挪移的缓慢、和安静而寂寥的感受。第二段则藉想象来入坐的这个人穿着，模拟安详气氛中人怕被事物惊扰、又期待被什么事物惊扰的矛盾心境。第三段写等待的漫长，即使日影西斜了，椅影拉长，甚至椅脚的长影都快跨出室外了，但终究什么也没发生，只能持续幻想，写出了椅子主人的丰富想象、和想安静又安静不下來的心境。末段写椅子(其实即我)被猫惊吓到的过程，以悬疑的方式书写，将结果置于最后，令读者有始终处于等待揭密的好奇心境中，风趣而极富想象。

  此诗由寻常生活中取材，即使一张微不足道的椅子，一只慵懒贪睡的猫，竟也可写得活灵活现，显现出了张香华细腻丰富、和有品味的生活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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