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九月初九的酒
千里之外 九月初九的炊烟
是一缕绵绵的乡愁
挥也挥不去 载也载不动
我看见儿时的土炕 和半个世纪的谣曲
还挂在母亲干瘪的嘴角
摇也摇不动的摇篮,摇我睡去
摇我醒来
我一千次一万次地凝视
母亲 你的眉头深锁是生我时的喜
你的眉头深锁是生我时的忧
千里之外 九月初九的炊烟
是一群不归的候鸟
栖在满地枯叶的枝头
我看见遍野的金黄 和半个世纪的老茧
都凝在父亲的手上
三十年了总是在长子的生日
饮一杯朴素的期待
九月初九的酒,人九月初九老父的愁肠
愁 愁老父破碎的月光满杯
愁 愁老母零乱的白发满头
饮九月初九的酒
饮一缕绵绵的乡愁
饮一轮明明灭灭的新月
圆也中秋
缺也中秋
(选自:《星星》,1993年第1期)
【赏析】
潘洗尘的《饮九月初九的酒》在90年代的诗歌语境中独树一帜,而这不能不归功于这首诗作突出的抒情性甚至吟唱性质的。众所周知,在90年代叙事性和口语的冲动下,在日常、口语、细节、对话、事件的所谓复调性的时代美学驱动面前,诗歌的戏剧化、叙事性、复调、张力、戏谑、反讽、冲突、悖论成了新诗现代化甚至新诗后现代主义的必经之途。新诗和戏剧甚至电影的共同作战成了诗人写作的必要常识和思维模式,诗人在普遍的欣快症中迫不及待地加入到日常经验和琐屑的身边事物的漩涡之中,这使得无深度的生活仿写开始泛滥。在此语境下,诗歌的抒情性却遭到空前的放逐,甚至抒情被视为低级的小儿科的游戏。而《饮九月初九的酒》却在不断的情感渲染和诗人个体主体性不断强化的抒情中,将久违的诗歌情愫和主体的言说在平静与不宁的双重氛围中得到了最为恰切有力的诠释,而且不可替代的真实的生命感在乡愁的背景中得到了反复凸现。这也有力地证明诗歌的抒情性才是诗歌的本源并且同时接续了中国伟大的古典诗歌的传统。这不仅证明诗歌的叙事化并非诗歌的唯一圭臬,而且证明现代诗歌与古典诗歌传统的关系并不是断裂的,而是可以相互融合和借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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