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绿里洒上了一把把灿烂的金币,
黄亮的燃烧的牌一张张分发出去,
发到争先跑来的窗户的黑手掌里。
眼看楼房被暗蓝的长袍紧裹,
街道和广场处之泰然,并不惊愕。
灯光宛如一道道金黄的创伤,
给前面跑的脚戴上订婚的金镯。
人群——这条动作灵敏的大花猫,
受一扇扇门引诱,浪游着,弓着腰;
从欢笑铸成的庞然巨块之中,
谁不想抽点儿?哪怕一丝儿也好。
感到裙子的利爪在招呼在勾引,
我对她们的眼睛强挤出一个笑容;
而额上染着鹦鹉翅膀的赌棍们,
象敲铁皮般吓人地狂笑起哄。
(飞白 译)
马雅可夫斯基早期作为“立体未来派”的主要人物,常常身着黄色女上衣,脸上涂脂抹粉,上衣口袋里插一根胡萝卜,以奇特的打扮“激怒社会”。这一时期他的作品也常常披上这种奇异的外装,借以表现诗人对沙俄社会制度的无比愤慨,对“冰雪王国”的反叛,对地主资产阶级上流社会的蔑视和嘲弄。他在艺术形式上刻意追求,力图达到音响美和形象奇,然而由于内容与形式不和谐,诗人运用的表现形式往往妨碍诗歌形象的鲜明塑造,妨碍诗人更好地抒发自己的感情,结果便产生了一些令人难懂乃至莫名其妙的晦涩诗。当时俄国有一个晦涩诗派,该派把“形式艰深化”的原则视为自己的理论核心。晦涩诗派主要代表人物什洛夫斯基说过: “诗的语言应当是艰深的、难解的、晦涩的。”马雅可夫斯基在一九一二年公开发表的第一首诗《夜》便是他的晦涩诗的代表作之一。
爱憎分明是马雅可夫斯基诗歌一贯的特点。他“憎恨一切尸体,崇拜一切生命!”他最厌恶大腹便便、脑满肠肥的寄生虫,对资本主义社会怀着刻骨仇恨,所以他正式发表的第一首诗《夜》矛头就直指夜色笼罩下的肮脏的资本主义城市。《夜》虽是诗人问世的处女作,却也表现了诗人的笔力。全诗没有出现“夜”或与其近似的词语,却以色彩的变幻写出了夜的来临,夜色的加深,写出了夜里的人家、夜的街道、建筑、夜的游人、夜里寻欢的嫖客和挑灯作乐的赌棍。白昼逝去,黄昏降临,落日余辉象一把把灿烂的金币向人们投来,但很快消失。天黑了,黑洞洞的窗户渐渐燃起了亮光。当夜幕笼罩大地时,有人还在踏着昏黄的灯光奔走在大街小巷,有的去妓院,有的去赌场,象猫见了腥物一样,去捞钱,去跟连衣裙的爪子厮混。怪诞的形象和奇特的比喻向读者展示了一幅资产者花天酒地、纸醉金迷、腐朽糜烂的夜生活图景,给人以光怪陆离的感觉。
《夜》与马雅可夫斯基后来大量创作的楼梯诗不同,采用的是俄罗斯格律诗中的四音步抑扬格,全诗分四节,每节四行,韵式为A BAB即押交叉韵。只有第三节第三行第一个音步缺少一个轻音,似乎有点儿出格。其实最初发表时,这一行开头正好有一个轻音“u”,后来编入集子时漏掉了。《夜》这首“怪诞” “奇特”的诗,从艺术形式着眼,是一首严谨的古典格律诗。
(陈历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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