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秋天夜晚朦胧的光亮中,
蕴含着温柔而神秘的美丽:
不祥的闪光,纷杂的树丛,
红叶透出松软慵倦的声息,
迷茫而宁静的青幽色天幕,
笼罩着孤独而忧郁的大地,
有时,仿佛预兆风暴凝聚,
一阵清冷的劲风蓦然而起。
损落、疲乏、一切都带着
逐渐枯萎凋零的温和笑意,
若在人身上,我们把它称为
神灵的、痛苦的怯懦心理。
(陈先元 朱宪生 译)
涅克拉索夫把这首诗看作是丘特切夫“惊人才华”的一个有力证明。与丘特切夫同时代的一些哲理诗人,如维涅维基诺夫、舍为列夫等认为哲理诗应直接再现世界的哲学画面。他们明显地扩大、更新了俄国诗歌词汇,使诗歌出现了不少哲学术语和概念。但是这些哲理诗人的抒情诗枯燥无味,因为在他们笔下,诗已丧失了自己独特的职能,而成了传达哲学思想的工具。丘特切夫则彻底地解决了这一本质的缺陷。他不直接体现哲学思想,也不用形象来描绘对世界的理解;他描绘的是生活艺术画面,让它本身蕴涵着哲学道理,他的诗的形象本身包含着哲学。丘特切夫首先是以大自然的歌手、杰出的风景抒情大师出现在不同时代的读者面前的。他的作品基本艺术特征是外部自然界和人的内心世界的同一。他赋予大自然思想、人性,笔下的大自然“有灵魂、有自由意志、有语言、有爱情”。他把大自然春夏秋冬季节的变化与人的喜怒哀乐情绪的变化融为一体,从而转达出一种难以言表的“微妙”。正是这种微妙的诗意深深地吸引着读者。《秋夜》(又译《秋日的黄昏》)这首诗便是很好的例证。
古今中外不知有多少以“秋”为主题的诗篇。济慈在《秋颂》中讴歌秋天的“金黄”,赞美“果实圆熟的秋”;迦梨陀娑把秋比作“刚到成熟年龄的佳丽姑娘”(见郭沫若译《秋》);费特咏叹秋的萧瑟、凄凉:“枯叶纷纷飘落”,“群鹤唳唳,飞向南方”(见魏荒弩译《秋》);在布宁的笔下“秋之神象一位孀居女子”悄悄来到“五彩斑斓宫殿式的森林”(见李锡胤译《落叶》);屠格涅夫更为我们留下这样的佳句:“我爱秋天,一如爱忧郁的眼神”(见魏荒弩译《秋天》)……但是象丘特切夫这样把自然现象与人的心理状态完全融合的写法,把秋天描绘成人的一种复杂的心理感受却是空前的。在《秋夜》这首诗中,丘特切夫首先着笔于秋夜的神妙:在秋日傍晚朦胧、柔和的光亮中,斑斓、纷杂的树丛反射出迷惘、不安的闪光,红叶飘落,发出沙沙的声响;空旷的大地上柔曼的薄雾轻轻飘落,静谧的天空蔚蓝而清朗……一种动人爱怜、神秘的美跃然纸上。接着诗人用“孤独而忧郁的大地”和时而“一阵清冷的劲风蓦然而起”这样淡淡两笔勾绘出秋天的萧瑟和凄凉。最后四行诗将秋夜总的意象高度概括、抽象化并将其“转化”为人的心理感受:“损落”、“疲乏”,一切都带着凄凉而温和的笑意。若是在“理智的造物”——人身上我们把这称之为“神灵的痛苦的怯懦”,一种预感到生命的终结而产生的惶惑心情。这种绝妙的复杂心理感受正如涅克拉索夫所形容的那样:“……读着这些诗句所产生的感觉,只能和一个站在曾经钟情于他,然而现在却已经奄奄一息的美女床边的人所产生的感觉相比。”
丘特切夫从泛神论观点出发,把人和自然结合为一个整体,从而形成他的写景诗的一大特色。这种手法对后来的俄国作家影响很大。屠格涅夫、托尔斯泰等在小说中所使用的人景交融的描写手法,便是受到丘特切夫诗篇的启迪而形成的。通过泛神主义,诗人抒发了对生活和自然界的热爱。在他和自然景物的某一瞬息的共感中,往往刻画出人精微而崇高的精神境界。
(王建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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