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奔腾,象雷声轰鸣,腿上全是白沫,
战车的驾驶者,骄傲地身穿黑色的盔甲,
在马匹后,玩弄着缰绳,挥舞着鞭子。
他们在夜空中喊着他们战役的名字;
听到他们远远的哄笑,我在睡眠中呻吟。
他们劈开了梦的阴郁——一道令人睁不开眼的火焰,
叮当,叮当,敲在心上就象敲在砖上一样。
他们凯旋归来了,甩动他们长长的灰发:
他们从海上来,高声呐喊着登上了岸。
我的心啊,你真这样笨,还没有绝望吗?
我的爱,我的爱,我的爱,你为什么把我一个人留下?
(裘小龙 译)
乔伊斯,这位写过《尤利西斯》、 《芬尼根守灵夜》等意识流经典之作的爱尔兰现代主义先驱,他的第一部作品是抒情诗集《室内音乐》 (一九一七年), 《我听到一支军队》被收入几种意象主义的诗歌选本,广为流传。
乔伊斯其实不是意象派诗人,这首诗也难说是意象派诗,但它确实用鲜明的意象写出了诗人的内心思想。如果从诗的最后两行来分析,作者这里写的是他自己失恋中的感受。那么此前的十行就是作为一种隐喻、象征存在。失恋带来的是压抑、郁郁不得志的心理情态,这首诗流露的情感与乔伊斯作品中那一惯黯淡、悒郁的色泽、基调是一致的。压抑的情感在诗人的潜意识中仿佛成了一支咄咄逼人的军队;军容愈强大,气势愈恐怖,就越衬托出诗人挣扎无力、孤苦无望的绝望情绪诗的中心意象是“一支军队”,第一节极言其威武雄壮,第二节写其带给“我”震颤不安、阴郁的心理状态;第一节着重色彩的渲染,第二节着意于声音的摹拟,各有侧重,造成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锐不可挡的气势。最后一节,军队“凯旋”了, “我”却节节败退、绝望了。诗的隐喻、顿悟不是无迹可寻的, “叮当,叮当,敲在心上就象敲在砖上一样”,说得就很明了。
爱情诗往往又是寄托之作, 《我听到一支军队》的涵义可能较“失恋”宽厚。乔伊斯出生于爱尔兰首府都柏林,后出国离家,早年创作游离于充满矛盾的现实生活之外,以旁观者自居,苦心孤诣写出的作品为当时的人们所不容,这首诗可能还有别的寓意。或是对失去的友谊的咏叹,或是面对隔膜的时代心中涌现的遗弃之感,或是对命运的变化无常产生的绝望,等等。从这个意义上说, “这支军队”的含义更加丰富了。众所周知,乔伊斯擅长写意识流小说,这种“深层意象”——意象与潜意识的关系——在本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美国当代诗歌中仍是风行的写法。艾兹拉·庞德曾给意象下的定义是“那在一瞬间呈现理智和情感的复合物的东西”,他还试图把意象的产生引进潜意识的成分。从这一点看来,这首诗又是一首地道的用意象写成的诗。
这首诗结构精巧,每一行、每一节都经过缜密的思考和计划,对比手法的运用也很成功。作者不愧为意识流大师,描摹心理显得驾轻就熟。
(余长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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